如何将优秀传统文化元素融入古典家具？国家高级工艺美术师、华侨艺术家陈玉树，秉承良工、良材、良师和良心，把日用品当作艺术品，精雕细刻，潜心制作，他的作品展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文化智慧——

斧锯刨凿，雕出匠人匠心

□本报记者 树红霞　文/图

 陈玉树在创作中。

 作品《祥瑞》

1 1月18日，APEC第二十六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莫尔兹比港举行。中国艺术家陈玉树受邀创作的APEC主题家具作品《祥瑞》同期进入会议现场，供各国领导人会议和工作之用。作为亚洲唯一受邀艺术家创作的艺术作品，这些家具向各国领导人展示了中巴新两国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文化智慧。

 “我这次为APEC会议设计的作品《祥瑞》，展示的是中国古典家具椅文化的历史发展沿革与传统寓意表达，样式可追溯至盛唐时期。作品整体造型舒展而凝重，线条流畅，气势雄伟，处尊居显。”陈玉树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国古典家具装饰纹样是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精华的代表，而雕刻是工艺家具十分重要的一部分。《祥瑞》靠背为宽幅整板，以国画丝翎檀雕手法镌刻巴布亚新几内亚国鸟天堂鸟，整套作品充满祥和、安稳的盛世祥瑞之气。

 如何将传统文化元素融入古典家具,是目前古典家具设计的一个重要命题。“在我手中，中国古典家具做成了道，而不是器，由器入道的过程凝聚了对传统文化的思考。”陈玉树说，优秀的文化需要载体传承与传播，而这正是他为之努力的方向。

 用古典家具慰藉游子心

 1973年，陈玉树出生在莆田涵江区三江口镇鲸山村一个木作世家。父亲虽只念过一年私塾就下海谋生了，但他铭记“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的祖训。所以，陈玉树四兄弟从小就在父母的督促之下专心向学。

“儿时目睹同村许多华侨衣锦还乡，我萌生了去海外淘金的念头。”陈玉树说，1993年他刚满20岁，就来到马来西亚、新加坡，开始接触艺术品贸易。

 他惊奇地发现，东南亚的华侨华人很喜欢中国古典家具，有点“睹物思人”的感觉，希望家里能有代表故乡的东西。

 “东南亚的游历启发了我，原来古典家具可以作为中华文化的载体，慰藉游子思乡之情。海外华侨看到东方元素的艺术品，会有一种亲切感。特别是一些痴迷于传统文化的老华侨，希望后代能够铭记自己炎黄子孙的出身与中华文化基因。”陈玉树不无感慨地说。

 有需求就有市场。1997年，陈玉树在马来西亚创建四君子公司，主营古典家具。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行走的中华传统文化”走出国门，遍布海外，有的高居于庙堂之上，有的偏安于百姓人家。那些木丝中散发出的木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这是家的味道。不同质地的木材，以实用与艺术的姿态来展示生命的重生，哪里有木头世界奇妙的花纹，哪里就有艺术空间中最美丽的雕绘。

古典家具走出国门的另一个重要意义，是为后辈树立信心。“我们要理直气壮地告诉后辈，真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做一名木匠不只是成为蓝领，还可以成为艺术家，更有机会让自己的作品在世界各地展览，有无限的可能。”他希望自己的经历能让年轻人怀有憧憬，并以这种方式使中国古典艺术不被湮没。

 对木件熟悉到了骨子里

  从小就在造船作坊中玩耍的陈玉树，常常把打木器用的锯子、刨子和斧头当成玩具。长期耳濡目染，他对木件熟悉到了骨子里，对古典家具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明清时期，家具产业达到艺术和制作水平的顶峰，其中的高水平代表之一闽作家具最早可追溯到郑和下西洋时期。福建靠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闽作家具融合了苏作、京作、广作家具的特点，用榫卯工艺制作而成，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

 “从造船业发展起来的闽作家具的娴熟技艺，让我看到了什么叫妙笔生花，什么是栩栩如生。刻刀在木制家具上的一起一落都是思想的表达，每一处花纹都是有意思的。我从小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放学之后经常给叔伯们打下手，逐渐对这行痴迷了。”他说，正是在那个传统的手工作坊中，他完成了自我的艺术启蒙。

古典家具是复杂思想和体力的结合，从美术、设计、刀工、技法到人体工程学一处都不能少。一榫一槽，刻下时代的印记与情怀；斧锯刨凿，留下匠人的思想和语言。

 常年与古典家具打交道，陈玉树对作品能否称得上是精品有着独到的见解，在实践中总结出型、材、艺和韵等四法。

排在首位的是作品的形状和造型，讲究器型美。这是因为，第一眼看到的品相最重要。“这关系到一件家具的整体档次与品位。”陈玉树说，整体设计是否相称、上中下比重是否对称、用料大小是否合理、各部件高矮粗细比是否合理、整体疏密曲直的形式节奏是否到位等，都至关重要。

 其次是材质美。只有舍得用足量的材料，才能够制作出一件精品家具。

 工艺美则是体现古典家具核心价值的元素之一。比如，榫卯结构的安排、打磨与雕饰、木材的烘干等，只有与高超工艺技术相结合，优美的造型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品评一件古典家具，最高境界是韵味美，因为韵是依托于形材艺之上的味道。“材质低劣、拼凑，难以打造出神韵；造型蹩脚、臃赘，难以形成神韵；工艺粗糙、含糊，则会毁掉神韵。”陈玉树说。

 为木制家具注入文化味

中国古典家具承载着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造型典雅，风格独具，既有实用价值又有观赏意义，处处流露出东方文化源远流长的神韵，达到了外国家具制作行业难以企及的高度。

“古典家具，不仅陶冶文人雅士的情操，更代表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我更喜欢称它为国粹。”陈玉树说，最初公司之所以起名四君子，是因为梅兰竹菊所隐喻的高贵品质蕴含了几千年来文人墨客的情怀，刻下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烙印。

事实上，在陈玉树对家具历史文化的挖掘中，文化传承的价值早已超出作品本身的范畴。

今年4月，他创作的作品《松风》在香港首发，其创作灵感源于中国古代宫廷家具紫檀宝座，造型体量宽大、纹饰繁复，具有典型的清式家具特色。在2018“华礼奖”中国礼物设计大赛中，《松风》摘得金奖。这也是该作品在巴塞尔艺术展惊艳国际艺术界后的又一次荣获国家级荣耀。

陈玉树介绍，《松风》的搭脑上雕刻蝙蝠铜钱，寓意“福禄双全”，靠背板以国画丝翎檀雕手法雕刻“松鹤延年图”，表达“千岁之鹤依千年之松”意韵。

2007年，陈玉树把四君子公司迁回家乡莆田，把更多的精力花费在传统红木家具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衔接上。

中西木质工艺品各有千秋，很多创作方式、取材立意的不同正是可以交流的地方。两者的关系应该是平衡与参与，最终在碰撞中达到文化上的真正互通。

陈玉树建议，中国古典家具艺术的土壤是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当代艺术家要把古典家具艺术放在中华文明的大背景下，深入了解中国历史，汲取文明养分，然后再将其摆在世界艺术范畴内，借鉴西方现当代艺术的表现手法，使得东西方家具艺术以包容、开放的形式得以共存，为东西方艺术交流找到突破口。